出关

老聃性嗜解码，把繁复的图形离散成像素

视野在强弱福祸中倒置周旋

他用素琴翻遍了一切乐谱的底细

发现没有响动的音律才是最高亢的激弹

终生都试图从万物揪出一个符号

刚要紧握，却发现重心已滑出指间

耳聩，久矣不再细辨春秋五音

目光无力跟随日月迂回到昼夜外面

呼吸失去了风箱开合的流畅

舌头锤击出的语言无非铁渣迸溅

神往陇西，听说有小国寡民在

尽管他五脏已消磨如频频翻卷的韦编

早已暗自吞下了守藏室的深井

筋骨和形体浸润得委屈绵软

脉管的血液已被水分子格式化

心腹空旷无碍，西行闲看

日出，影子在他身下把绒毡铺好

日落，影子在后面推他向前

途中已经用松柏置换掉发炎的骨架

百禽百兽遇他如见百卉一样欣然

远望是函谷关，紫气滚着牛背而去

漉漉瘦蹄撒下阳光粘贴的金圈

洛河的一罐墨水在鞍上始终没有定形

衰弱的手指凭什么可以让关钥扭转

河山迁移人世代谢，唐虞夏殷

太多的灰尘蒙住镜面

何以最短捷的路径会有弯曲

吞饵的后果总是本体难以保全

都晓得鱼不可脱于渊，就有人不信

豕离开了风口，飞升何谈

国之利器勤勤翻嗮，四邻恐惧

烹鱼到底是技术活，还是该撸袖大干

移山倒海，车骑谋略

时空纵横的脉络有无终极元点

出出入入的风云未能将众妙之门启开

关令尹日日坐待答案，以致双瞳黑玄

别说，人世间真有水浓于血的凡胎

万千气象鼓荡着迷离气团

哈雷彗星拖着长长的信息当胸扫过

耀眼到河南灵宝，裂空蜿蜒

宇宙的精灵在老聃腹中急剧扩张

从太阳穴夺路而出，天道乍现

“道可道”，他吩咐关令尹立刻焚香

五千籀文降入墨池，各各仙姿娈婉

心知天授奇纹常人难以饰戴

吹完了大牛皮，他散开竹简缓骑出关

不起眼的这一招却泽被万代

世界安稳了很多很多，哪怕践行一言

2020，1，18